一位从网店购买图书的人发现付款到手的图书质量低劣,他忍无可忍,向当地公安机关举报,怀疑所购图书是假冒伪劣的“山寨货”。
举报信息出现在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网安支队的电脑屏幕上。
网购图书疑为盗版书 举报线索引警方关注
网安支队民警联系举报人了解详情,得知这名购书者从网上一家“剑锋时代图书专营店”购买了三册《平凡的世界》(2012版)、一册《雪国》(2013版)、一册《岛》(精装纪念版)、一册《解忧杂货店》共六册图书。
为核实举报人举报情况的真伪,网安支队专门与相关版权所有人联系,将被举报的六册图书呈递鉴别,很快得到各版权所有人给出的鉴定报告,各方郑重申明:
送鉴图书均系未经版权所有人授权和许可、擅自出版销售的图书,经鉴定实为盗版图书,侵犯了版权所有人的著作权。
网安支队王副支队长向前去采访的《法制日报》记者介绍,“这家网店售卖三册《平凡的世界》才花费18元,其他畅销书的售价仅一至三折”。由此,“剑锋时代图书专营店”被网安支队锁定后展开初查工作。
让警方始料不及的是,“剑锋时代图书专营店”生意极其红火,该书店经销着十余本当下最流行的畅销书,仅以近3个月销售量统计,其售书数量高达300余万册。尽管警方尚不知晓这家网上书店到底营销多少盗版书籍,但依据已经掌握的线索初步判断,值得花费气力摸清店家的可疑底细。
调查一步步推进,警方发现这家网上虚拟书店的联系人并未留下真实姓名,其网店工商执照在北京办理,但相关维护登录的地址却在南京。直至网店管理员的真实身份被警方查明,一个张姓中年男人和他位于江苏省宿迁市沭阳县拥有的实体店,成为警方展开行动的具体目标。
出于依法办案的审慎考虑,网安支队向镇江市公安局领导详细汇报后,请市局法制支队就侵犯著作权案件的构罪条件、管辖权等问题协同研判,随后会知镇江市版权局和市扫黄打非办公室等协作单位取得鼎力支持。
养鸡场变身图书批发 仓库连仓库生意火爆
“第一次去沭阳找店找人,很不容易”,网安支队办案民警小刘告诉记者。
2015年10月25日,距接收举报已有月余,小刘与另一办案民警驱车3个半小时前往沭阳县,那里距镇江市有272公里。
依据实体店工商注册的地址,小刘二人在沭阳县一住宅小区路边找来找去,没看到一家商户门脸,只好向当地人寻问,闻知附近有个图书批发市场,原先是个养鸡场。
曾经废弃的养鸡场有着偌大的院围,院门未挂有任何牌子,里面却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小刘二人入院观察,院里的人们在忙着搬运书籍,他们不时投来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来人。小刘行走在仓库连仓库的宽敞甬道上留意巡视,终于在一条极不引人注意的小过道里,看到挂有“大千图书”的小标牌,小刘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找到目标了。
走进“大千图书”那扇小门,小刘二人见里面有工人忙碌,别看外面门面小,里面的通道又直又长,足有七八十米,通道两侧和中间堆满书籍。小刘佯装问问图书进价,看到举报人提及的盗版书在仓库里垛得数量惊人,二人怕对方察觉,没再多问,旋即撤身出来。
相隔10天,小刘再次来到沭阳,同行有七八名民警,大家分头摸情况,得知在沭阳新建成的国际图书商城中几百家书商摊位,“大千图书”拥有一席之地。待他们寻到“大千图书”摊位,见那里摆满庆贺开业的花篮,这里书架上摆放的图书均为正版图书。显然,这个摊位开业不久,老板娘正指挥几个打下手的帮工忙得不亦乐乎。
苦心经营书店十多年 销售盗版书逾50万册
在沭阳警方的配合下,镇江警方依据已掌握的线索,确信抓捕时机成熟,办案民警遂向老板娘出示警官证,讲明来由,要求她配合警方劝说其丈夫投案自首,同时查封了该店设在养鸡场改建图书批发市场的“大千图书”仓库。
老板娘起初以为警方查办后只是罚罚款了事,没料到情形如此严重,她哭了整整一夜。
“盗版书籍数量之大,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得多”,办案民警小刘感慨当晚清查行动艰辛异常,警方征调搬家公司,又增派人手连夜搬运,办案民警与搬运工彻夜劳碌,忙到凌晨才结束。
10月28日中午,“大千图书”店主、张姓嫌疑人在两名亲友陪同下,神情恍惚地来到镇江市公安局投案自首。
出于畏罪心理,张姓嫌疑人接受警方讯问时避重就轻、吞吞吐吐、反反复复。毕竟,他跟妻子在这条道上打拼了十几年,眼看靠销售盗版书籍发财致富的“美好前景”陡然轰塌,牢狱之灾近在眼前,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几天后,他终于卸掉心理包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办案民警全盘供出涉案事实。
镇江警方调集网安、法制、巡特警、经侦等各支队警力精诚合作、奋战逾月,最终查明张姓嫌疑人在网上销售各类盗版图书110余种、销售盗版图书数量高达52万余册的不法事实。
宜将胜勇打案件源头 千里赴京缉盗版团伙
“剑锋时代图书专营店”及“大千图书”实体店涉嫌侵犯著作权暴露出的案情仅仅是“冰山一角”,可谓“小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
张姓嫌疑人向警方供出多名上线联系人,尽管他与上线人物见过面,但他不知对方的真实姓名。警方调查发现,那些上线联系人留下的姓名均为假姓名。
镇江警方从满箱满箱的银行往来账目、众多物流公司代售款项中,厘清其中隐匿的庞大涉案资金流,由此浮现出制售盗版图书地下市场令人难以置信的经营轮廓。
警方梳理多方涉罪线索确信,蛰伏在千里之外北京的两个特大盗版团伙在日久天长的经营中,已经具有职业化、暴利化、普遍化的鲜明特征。
鉴于案情复杂重大,镇江警方及时向上级公安机关以及省、国家有关部门汇报,引起国家扫黄打非办公室、公安部的高度重视。
镇江市公安局根据上级指示,受命侦办这起被国家扫黄打非办、国家版权局、公安部联合列为挂牌督办的侵犯著作权重大案件,于今年1月就“10·26”特大网络销售盗版图书案成立专案组。
“我们到北京办案时,上线涉案团伙已经知晓沭阳那边出了事,他们连平常使用的通讯工具都抛弃了”,据办案民警小杨回忆,他与数十名侦办民警在隆冬时节乘高铁前往北京,分组缉查两个涉罪盗版团伙的居住地、仓库、印刷厂。
“我们要摸清盗版图书制版、印刷、运输、存储、贩运、分销体系,查明什么人策划、指挥盗版计划,涉案团伙内部如何分工”,镇江市局巡特警支队叶副支队长告诉记者。
镇江市局网安支队张队长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领导要求我们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精品案”。
几天几夜不睡不眠 北上南下穷追猛打
“北京太大,堵车厉害,道路不熟”,网安支队王副支队长忆起年初赴北京办案的辛苦,很有一番感慨。
1月13日,北京通州区、朝阳区两处城乡接合部。
专案组民警在北京警方的全力配合下,几天几夜不睡不眠,详尽查明涉嫌盗版的两个印刷厂、四个仓库具体方位。这一天,专案组民警全员出击,刑拘犯罪嫌疑人10名,端掉售卖盗版图书窝点两处,清理大型盗版图书仓库两个,摧毁非法印刷厂1个。
2月3日,一盗版团伙主要犯罪嫌疑人王某被检察机关依法批捕,专案组为确保案件顺利移送起诉,派员奔赴广东、福建、河南、山东、上海、安徽、湖北等12省市调查取证,追查各地二级批发商23人,查封售卖盗版图书窝点27处。
“这个团伙主要犯罪嫌疑人王某看书多,懂法律,能说会道”。
据网安支队王副支队长介绍,王某有过摆地摊、开书店的创业经历,做图书十余年,她在北京买下五套房产,网罗亲戚和老乡从事盗版图书营生,她居住房间的书柜里摆着一段时期以来最畅销的正版书籍,不仅有字典类工具书,还包括养生、教材、育儿、文学等各类畅销书。
据记者了解,王某掌控的团伙为规避打击,手机用黑卡(不用真实姓名登记)；用亲戚银行卡接收款项,办个网银,再将资金转账到自己名下的银行卡上；联系下家用化名。面对办案民警的讯问,王某起初拒不承认自己经营盗版书,声称所有图书均是他人特价运来交她售卖。
4月26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创立的第15个世界版权日当天,专案组集中“收网”,将在逃涉案团伙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宋某抓获。
同在这一天,办案民警冲进一家没挂厂牌的盗版印刷厂,院内8条大狗呲牙狂吠。厂里来人喝开暴跳狂吠的狗群,民警才得以进入厂房。偌大的厂房里有十几名工人正在机器前劳碌,机器旁垛着高高的纸张和刚刚印刷完成的书籍,空气里散发着油墨的味道。
关停机器,民警获知厂长外出去镇上办事,立即驱车寻踪追去……
涉案价值5200余万元 70余家出版社被侵权
记者从镇江公安局新闻中心获悉:“10·26”特大网络销售盗版图书案的侦破工作在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公安部的指导协调下,在北京警方及北京文化执法总队的全力协助下,专案组历经7个多月的艰辛奋战,打掉售卖盗版图书源头3个,先后刑拘犯罪嫌疑人14人,谈话教育170余人,清理大型盗版图书仓库5个,摧毁非法印刷厂3个,现场扣押盗版图书120余万册(图书各类达210种、涉及70余家出版社),涉案案值高达5200余万元,依法扣押及冻结赃款154万元。
今年4月26日,国家版权局、国家网信办、公安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公布了2015年度打击侵权盗版十大案件。据权威媒体报道,在2015年6月至11月启动的“剑网2015”专项行动期间,各地版权执法部门共查处行政案件383件,行政罚款450万元,移送司法机关刑事处理案件59件,涉案金额3845万元。
相比之下,今年,仅镇江警方侦办的“10·26”特大网络销售盗版图书一案,其涉案案值逾5200余万元,超过“剑网2015”专项行动涉案总额多达1355万元,足见此案可谓多年以来国内涉案案值最大的一起侵犯著作权制售盗版图书案件。
警方相信,这一案件的成功侦破,对制售盗版图书的猖獗态势形成了严厉打击的震撼力,非法获利的侵权犯罪嫌疑人将受到国家法律的庄严审判。
目前,这起案件已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