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某是江苏南京女子监狱一名吸毒12年的矫正对象,“三进宫”的吸毒生涯使她自暴自弃,认为改变既不重要也不可能。但自从刘某成为该监狱“吸毒女犯心瘾戒断矫正”项目的矫正对象后,她第一次有了强烈戒瘾意愿,半年后评估结果显示,她的矫正成效良好。
这是近日在陕西省西安市召开的“预防犯罪、更生康复与矫正”国际研讨会上,江苏南京女子监狱课题组介绍的研究成果。此次研讨会上,全国100余名从事预防犯罪和罪犯矫正工作的专家、学者及监狱工作者,带来了各自的最新研究课题和成功经验。
司法部预防犯罪研究所副所长周勇向记者介绍,我国是世界上押犯最多的国家之一,多年来罪犯刑满释放后重新犯罪率一直处于较低水平,这与监狱工作实践中形成的许多行之有效的矫正方法密不可分。
传统文化营造善氛围
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历久弥新,对塑造人格、立身处世都有重要作用。
记者注意到,此次研讨会上,不少专家学者和监狱一线工作者都共同关注传统文化在教育改造罪犯工作中的作用。记者随同与会者参观了陕西省关中监狱,亲身感受了中国传统文化对心灵的净化作用。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省也”……走进关中监狱,监舍楼两侧的“国学经典文化”绿荫长廊映入眼帘。国学文化宣传栏以国学经典故事为内容,涵盖《论语》《弟子规》《朱子家训》等。宣传栏立柱上方的“帽檐”设计借鉴了秦汉建筑“阙”的构造,寓意着让服刑人员能够清楚看到自身缺点,端正改造态度。
除了国学经典文化长廊,6栋橘红色监舍楼也颇具特色,楼体外墙上分别写着仁、礼、信、义、智、善六个大字。关中监狱监狱长徐建平说,这意在用儒家文化帮助服刑人员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以正确态度自觉接受改造。
监舍外的“二十四季亭”,同样也是以传统故事为蓝本,采用仿古卷轴的形式,将狱内的10座凉亭打造成别具匠心的孝道文化展示区,让服刑人员认识到对父母家庭带来伤害就是最大的不孝,从而加速其自我改造。
在监狱文化建设方面,关中监狱也突破枯燥的说教模式,通过丰富、新颖的方法宣扬传统文化。比如监区开展的国学文化大讲堂、背诵三字经、唐诗背诵比赛和汉字听写大赛等活动,让服刑人员学习浅显易懂的国学经典文化,将善良、真诚、正义、公平等文化因子潜移默化根植于服刑人员心中,使其明是非、辨善恶、知美丑,感悟人生意义与生命价值。
关中监狱的传统文化建设,是陕西省监狱系统充分挖掘传统文化教育矫治罪犯工作的缩影。陕西省监狱管理局党委书记、局长高涛在研讨会上介绍,陕西现有19座监狱、1个未成年人管教所,押犯人数近4万人。陕西监狱系统在服刑人员中开展了“日行一善,以善养德”主题教育活动,提高了罪犯改造质量,服刑人员参加各类教育的积极性显著增强,法律常识、道德常识教育合格率达95%以上,职业技能培训再创新高,遵规守纪率达90%以上,顽危犯转化率达75%以上,狱内违法违纪率明显下降。
亲情帮教心药医心病
“你不在家的日子里,我和孩子倍感思念,祈愿你向着太阳生长”“失足未必千古恨,人间最亲兄弟情。你要振作精神积极改造,争取早日回家兄弟团聚”……在关中监狱每一名服刑人员的床头,都挂着这样的亲情寄语牌,上面是父母、兄弟、妻儿写给服刑人员的话,旁边还贴着亲人照片。
亲情帮教,是我国监狱多年来教育转化罪犯的重要改造手段。此次研讨会上,不少专家学者和监狱一线工作者发表了对亲情帮教的观点和看法。
贵州省司法警官学校副校长、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赵星,向研讨会递交了一篇题为《顽危犯转化个案管理研析》的论文。该文以贵州省监狱系统2013年个案管理评选案例为研究样本,将各成年犯监狱上报参评的近5年内成功转化的47例顽固型和危险型罪犯个案作为研究对象,总结归纳出一些共性的、可操作复制的矫正规律,其中的一项便是:亲情帮教是迅速改变态度的捷径。
赵星介绍,样本中有87%的顽危犯都曾接受过亲情帮教。亲情帮教在化解矛盾、稳定情绪、树立良好改造信心等方面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是迅速转变顽危犯态度的捷径,发挥着“助推器”的作用。
赵星举例说,24岁的汪某因抢劫罪入监,一开始他多次抗拒改造,甚至自杀未遂。监狱民警远赴离监狱300多公里之外的汪某祖母家,取得其祖母支持。回到监狱后,民警将汪某祖母嘱咐他好好改造的视频播放给他。看到祖母苦口婆心、声泪俱下的劝导画面后,汪某失声痛哭。他泪流满面地对民警说:“我错了,我要好好改造。”从此,汪某的对立情绪被迅速化解。
心病还须心药医。除了亲情帮教,赵星的这篇论文中还提到,通过剖析47例顽危犯心理,发现大多数人存在人格障碍,心理健康状态差。赵星认为,心理咨询中的“人情味”充分体现监狱工作人性化管理的特征,应该是新时期发挥教育改造效能最大化的趋势。
在样本中,有4例是运用完整的一套心理咨询原理和流程成功转化顽危犯的案例。比如,44岁的王某因故意杀人罪入监,他抗拒改造,行为易激惹,情绪难以自控,被诊断为严重心理问题。心理咨询师介入后,通过运用心理支持疗法、系统脱敏、沙盘治疗、音乐治疗等方法,使王某心理自助能力逐步提高,学会自我调控,服从管教。
对接平台促回归社会
罪犯重返社会,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中国监狱工作协会会长范方平在研讨会上发言时说,近年来,各地积极解决刑释人员就业、就学、临时救助、最低生活保障等问题,为有困难的刑满释放人员提供过渡性食宿、技能培训和就业指导等,促进他们顺利融入社会。
范方平介绍,目前全国大部分省区市建立了“中途之家”,面向刑满释放人员提供综合性社会服务。近年来,全国监狱累计与社会志愿者和有关单位、社会团体签订帮教协议80余万份,全年接受社会帮教服刑人员上百万人次,社区矫正招募社会志愿者60多万人。
此次研讨会上,上海五角场监狱党委书记、政委胡国忠介绍了五角场监狱搭建回归教育社会化对接平台的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为全面了解上海籍刑释人员释前现状及需求情况,五角场监狱对2011年至2014年23批1100余名临释人员进行了深入调查和分析。
根据五角场监狱对罪犯刑释前3个月进行的心理测试,1100名上海籍临释人员有焦虑情绪的占55%,有重度焦虑情绪的占5%,其中个别临释人员的心理症状较为严重,亟需心理疏导和干预。
胡国忠分析说,临释人员回归前心理波动背后的症结,在于他们对回归社会后生活的彷徨与茫然。监狱回归教育内容应合理调节临释人员心理情绪,积极探索教育形式,增强他们在回归社会过程中的适应能力。
胡国忠介绍,五角场监狱整理出38条服刑人员帮教需求表,推行“服刑人员菜单式狱内社会帮教服务”项目,探索“按需施助、助人自助”的帮教新模式。该监狱还重点搭建区县帮教开放日、爱启新航活动日、社会专业机构教育、模拟社会实训4个常态化运转平台,引进优势社会资源,力争消除临释人员回归社会后的陌生感、无助感及恐惧感。
这些举措对促进临释人员融入社会、预防重新犯罪等均起到重要作用。胡国忠说,该监狱出监监区释放罪犯反馈数据显示,无业刑释人员重新违法犯罪率为12.4%,而就业刑释人员重新违法犯罪率仅为0.89%,两者相差近14倍。
五角场监狱刑释人员郭某是一个改造成功的生动案例。郭某在该监狱参加水电工培训项目,获得水电工初级职业证书,并在刑释前参加了宝山区司法局的“一对一帮教衔接”项目。回归社会后,郭某参与到宝山区新农村建设项目中,通过踏实努力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并积极吸纳更多的刑释人员就业,成为宝山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鲜活典型。